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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籟俱寂, 更加顯得陳老頭這叫聲高亢尖銳,不僅如此,它還像是一個信號, 喚醒了沈睡已久的祭壇。

祭壇發出細微的哢嚓聲,隨後, 石質圓形高臺開始慢慢轉動,石頭之間相互摩擦,發出鈍重的聲音。

這個圓形高臺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,中間的方形祭臺也開始下沈, 慢慢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。

秦牧面色一冷,頓時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。

事情只發生在轉瞬間,很快,那個洞口裏驀地飛出無數的花蛾, 花蛾大面積是黑色的,只在翅膀的尾端帶著螺旋轉的白色花紋, 彎彎曲曲纏繞,像是某種禁忌的圖騰。

密密麻麻的花蛾源源不斷傾洩而出,那數目看得人觸目心驚,比起這花蛾, 剛才聖女扔出的蠱蟲簡直是不值一提,是小溪和海洋的差距。

花蛾久未見血,被放出後瞬間聞到了人的血肉的氣息, 毫不猶豫地直接朝祭壇前面的人撲來。

最前面的是小道士,他們還處於被催眠的狀態, 甚至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。只見那群花蛾瞬間席卷了其中一個小道士,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等到花蛾飛走時, 那小道士已經變成了一副骷髏架子。

好幾個小道士已經遇難,地上多了幾具陰森森的白骨,白骨上還沾著未被食盡的血肉,駭人至極。

花蛾的數量越來越多,還在源源不斷地從洞口中湧出,秦牧來不及多想,當即立斷對聖女和陳老頭喊道:“救人!”

眼見只剩下零星幾個小道士,秦牧眉眼冰冷,率先沖上前去,猛地將兩個站得筆直的小道士撲倒。

花蛾離秦牧只有咫尺之遙,秦牧撲倒後沒有停頓,立刻拽著兩個拖油瓶翻身。擡眸之際,無數花蛾已至眼前,秦牧直接扯過小道士手裏的劍猛然一甩,打出一道淩厲的劍氣。

劍氣與月光交織在一起,直接從花蛾群中疾馳而過,一路摧拉枯朽,將面前的花蛾盡數絞殺。

聖女看著秦牧的動作,一時間都忘了趕緊逃命,眼底十分驚駭,“你身上的露凝香解了?”

秦牧剛才出手打出的那道劍氣顯然用了內力,雖然不像陳老頭那樣深不可測,但是殺傷力也不容小覷。

但是秦牧這幾日一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,一副嬌貴病公子的模樣,現在他動作行雲流水,斬殺屍蝶的模樣果斷又霸氣,這是一個身中劇毒的人該有的水準嗎?

聖女驚訝地說不出話,陳老頭比聖女還驚訝,他楞了片刻,甚至都忘了他最害怕的蟲子。

前面,秦牧奮力斬殺花蛾,陳老頭呆呆地看了半響,突然暴走,“小秦牧,你騙我!你好了還要我一直拖著你跑,你是把我當馬用了嗎!”

陳老頭悲從心來,他對秦牧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時,那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的模樣,這次再見面,雖然他的比那時瞧著健康不少,但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,所以陳老頭一直下意識地保護秦牧,把他當成瓷娃娃一樣。

誰成想,這哪裏是瓷娃娃,分明是只打盹的老虎。

秦牧手腕翻轉橫掃一劍,大片的花蛾被攔腰斬斷,隨後他執劍甩在身後,精致輕盈但是質感極好的衣擺揚起一個弧度,與劍尖所指方向一致,月光下恍若仙人。

秦牧執劍站定後終於能抽空看陳老頭他們一眼。他並非已經解了露凝香的毒,只是摸清了他的極限在哪兒。

白雲飛出事的那天,秦牧抱著她纖細的身軀,當時就在想,倘若他有保護白雲飛的能力,也不至於讓白雲飛落入如此險境。

從那日起,秦牧就開始試著慢慢調動經脈之中的內力。

在上蓬萊之前,秦牧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,但是現在卻不同於往日,露凝香雖然依舊蠶食著他的身體,但是他的心臟卻無比強悍,可以耐得住秦牧折騰。

秦牧早就發現了,他的心臟和他的身體簡直不像同一個人的,身體千瘡百孔,t心臟卻生機勃勃,這樣的割裂感,也讓秦牧愈發肯定他之前的猜測。

秦牧在第一次嘗試時不確定,他一絲一絲地運轉內力,察覺到身體內的血氣開始有翻湧的跡象就立刻收手,經過幾次確定,秦牧終於確定了臨界點在哪裏。

這雖然與他全盛時期不能比,但也好歹能護住想護的人。

這個過程看似簡單,但是每一次嘗試秦牧都得打起萬分精神,一邊要感應身體內細微的反應與變化,另一邊還要調動絲縷的內力在身體各大周天運轉,每當秦牧在次醒來時,通常一整夜就過去了。

如今秦牧雖然有了一戰之力,而且有疑似太歲肉鑄造的心臟支撐他,但是歸根結底,露凝香並沒有解開。秦牧這樣做無非是提前透支身體,或許心臟可以受得了這樣消耗,但是秦牧的身體卻受不了。

他越動,只會死的越快。

這也是為什麽秦牧為什麽之前一直有所保留的原因。當然,話雖如此,但其實最根本原因還是因為秦牧懶,懶得在不必要的時候動手。

但是現在不一樣,聖女巴不得這群人死,而陳老頭行事無拘無束,全看他心情,秦牧要是再不出手的話,這群小道士真的要全折在這裏了。

眼見一波又一波的花蛾沖上來,聖女和陳老頭還在糾結他的情況,秦牧直接將他救下的那兩個小道士扔到陳老頭那邊,隨後直接提劍一躍。

陳老頭看著朝他砸來的兩人,將他的視線堵得死死的,陳老頭下意識一手一個撈住他們。

他暈頭轉向地將兩人扶著站好,再擡眸時,秦牧紫衣翩躚,墨發如瀑,手持一柄青玉劍,眉眼如冰碎玉,氣質清濯瀲灩,正在朝他們這邊飛來。

頭頂明月高懸,美人持劍,色清塵不染,光白月相和,本該是如詩如畫一樣的場景,但美人身後卻跟著隱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大花蛾子。

陳老頭看著那堆蟲子人都麻了,他再也受不了了,直接把那兩個小道士扔在地上,雙手聚起磅礴的內力,等到秦牧輕巧地落在他們這邊時,陳老頭怒喝一聲,猛然將向那團花蛾打去。

秦牧站好後將手中的劍一甩,身後就激起一層巨浪,他回身擡眸,那群窮追不舍的花蛾竟然被陳老頭直接震了個粉碎。

秦牧壓住體內膨脹躁動的血氣,盡量調勻氣息,隨後視線平淡地落在一旁的陳老頭身上。

陳老頭一副嫌棄的表情,他一直在持續不斷地加大打出去的內力,雖然奏效,但是耐不住花蛾太多了,陳老頭消滅它們的速度都趕不上新的蛾子從祭臺裏出來的速度。

秦牧靜靜盯著陳老頭,眼底情緒意味不明。看了一會兒,他突然開口,“你當初為什麽要去蓬萊?”

陳老頭現在全身心都在那群蟲子身上,根本沒空思考秦牧的話,下意識要回答,“因為我要救人。”

說完,陳老頭自己都楞住了,他的氣息一滯,打出去的浩如煙海的內力也逐漸減弱。陳老頭早就忘了,他當年去蓬萊島是為了救人?

或許是因為剛才他根本沒有想秦牧在說什麽,只是本能的給出一個答案,如果現在讓他再回答這個問題,他根本說不上來,他究竟是去幹什麽的。

陳老頭連他自己的名字都忘了,又怎麽會記得別的事情。而且他也不想記得,他與秦牧不一樣,本質上他就是一個自私的人,記憶對他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。

可是剛才說出這個答案,陳老頭難得的迷茫,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好奇,他到底是誰。

秦牧原本只是想趁陳老頭不註意時試探一下,但是看陳老頭現在這反應,秦牧明白了,他的記憶也出現了問題。

秦牧和陳老頭那邊氣氛怪異,但是聖女這邊絲毫不受影響。她蹙著眉頭,聚精會神地盯著那群花蛾,突然,聖女反應過來,立刻道:“這是瘟蛾子!”

聖女這一聲立刻吸引了秦牧的目光,就連莫名低迷的陳老頭也被叫回了魂兒。

瘟蛾子這名字一聽就不太妙,秦牧目光露出稍許凝重,“是因為它會傳播瘟疫?”

聖女點點頭,語氣十分嚴肅,“不能再繼續耗下去了,這東西身上帶著粉末有毒,會讓人喪失神志,主動成為蛾子繁育下一代的溫床,而且會傳染。”

聖女看了半天才看出來,因為瘟蛾子早就滅絕了,她還是早以前在百毒經上了解到的,沒想到居然在始皇陵的祭壇裏能藏著這麽多。

聖女瞥了眼那個祭壇入口,提議道:“我們把洞口賭上吧。”照這麽耗下去,蛾子還沒死絕,他們怕也就中毒了。

秦牧一言不發,他望向那個一直在往出飛瘟蛾子的洞口,良久,他緩緩吐出一句。

“那就是入口。”

直到聖女剛才那句話一出,秦牧終於想明白了這始皇嬴政的套路。只能說不愧是千古一帝,對人心的把控太過敏銳了。

之前巨人石像的虧秦牧已經吃過了,他現在在做任何決定時都格外小心。

始皇極擅長反其道而行,秦牧剛才便一直在留意入口可能出現的位置,按照星辰的排布規律,入口就應該在面前。直到瘟蛾子出現後,秦牧靈機一動,突然想明白了這皇陵的第二關。

其實除了像陳老頭這樣的高手,很少有人能抵擋住這源源不斷的瘟蛾子,絕大多數想闖陵的,就算過了石像那一關,也過不了花蛾這一關。

但是就有例外,比如他們。

他們這會兒一時半刻死不了,必然會有時間考慮,怎麽樣才能擺脫這群難纏的瘟蛾子,只要稍稍一動腦筋就會想到把洞口賭上這招,比如聖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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